扬子已在夜色里走了很久,此时仍然没有停下的打算,他并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终点,也不知道哪里才有他最终的归宿,因为他是个浪子, 命中注定要四方流浪。
扬子将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后, 便停住了脚步,摇着头嘴里发出阵阵叹息, 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扬子感到了格外的孤独,孤独时他就想到 了司徒云。
本来这时扬子应该坐在山脚的那间木屋里和他唯一的朋友“旋风刀”司徒云喝酒。
和朋友把酒长叙是扬子最乐意、最开心的时候。可是世事难料,司徒云为了取得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出手击杀扬子。
忆起刚才发生的惊险一幕,扬子身上起了微微寒意,尽管此时天气非常地闷热。
夜风送来阵阵清凉,扬子纷乱的头绪逐渐清晰他倏地记起, 司徒云在施展“刀尽人亡"这最厉害的一招时眼中透出几分无奈和伤感, 这种眼神只有内心经历痛苦的折磨的人才会拥有。
也正是这种眼神才使得司徒云刀的速度比扬子剑的速度慢了半分。 所以当司徒云的刀划破扬子衣服时,扬子的剑已抵及他的咽喉。
但扬子却没有杀司徒云。他对司徒云说:“我们曾是朋友,你曾给过我友情。”说完收起剑走出木屋溶入夜色中。
扬子想到这里心里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司徒云,你为什么为了私利竟轻易地放弃我们的友情?小人呵,小人!"扬子叹息着扔掉手中已空了的酒壶,拔脚又步履踉跄地往前走,似乎只有这黑暗才能体会分享他心中的孤独与失落。
扬子正走着,忽然脚一滑,身子立时失去了重心,往地上摔去,要到地上时,扬子将腰微拧人便消失在了路旁茂密的草丛中。
远处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凌乱而迅疾。一条人影在扬子隐身的草丛前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一袭白衣显得耀眼醒目。
白衣人沉默片刻忽然朗声说:“阁下跟了我很久了。现在还不现身吗?”
一个紫衣人从黑暗中如鬼魅般缓缓走出来说:“不愧是旋风刀司徒云,竟然察觉到我的行踪!"声音尖而细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和恐怖。
“我早料到你会出现,”司徒云用平静的口气说,“没料到会这么快。”
紫衣人没有说话,本来就闷热的空气忽然变得让人窒息。
“你竟然忘了你的使命,让扬子走脱了!”紫衣人忽然说。
司徒云叹口气淡淡说:“我已尽了力,我杀不了他。”
紫衣人阴恻恻地说:“其实你完全可以趁扬子不备取他性命,但你却亮刀和他明斗, 而且交手时又没尽全力。严格说你是故意放了他。”
司徒云将手轻轻按在刀柄上,问:“你知道的竟然如此清楚,难道那时你就在屋外?"
“不错,我对你一直不放心。”紫衣人冷冷地说,“我始终在暗中跟踪你,注意你的行踪!"
司徒云双眼直视紫衣人一字一字地说:“既然你对我不放心,为何不自己动手去杀了他?”紫衣人没有说话,深陷而星亮的眼睛好像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司徒云手握刀柄说,“你利用我杀扬子,目的是我们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人之利。”
淡淡的月光照在紫衣人的脸上,他脸上竟然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为了达到我一统武林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但我很欣赏你,假如你能为我扫除一切劲敌,我不会亏待你!”
司徒云喟叹了一声说:“你的地位已不低,为何还不满足?欲大毁己身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紫衣人摇了摇头,冷冷说:“称霸武林是我平生夙愿,这种欲望你不会明白!”
紫衣人的呼吸因激动而急促,他不再说话一切又恢复了死般的沉寂。
忽然清风吹来,掀起司徒云贴在额前的一绺长发,他忽然说:“看样子如果我不杀了扬子你是不会放过我了?”
紫衣人点头。
司徒云的脸上堆起无奈的笑容说:“你可以让我杀任何人,但你不应该对我会杀扬子抱有幻想,因为你不了解我和他的感情。”
“感情?”紫衣人竟然笑了,“什么是感情?感情值多少银两?只要有权势就会有一切,包括女人,你知道吗?”
司徒云不语,他看着紫衣人,眼中透出怜悯。感情是个高尚的东西,孤僻而残酷的人怎会拥有?
紫衣人笑完后,向前跨了一步。双眼盯住司徒云说:“我只有提前让你去死了,这是你自找的。”他说完这句话时,杀气已随声扩散出去,本来闷热的空气忽然寒冷。
司徒云心一惊,右手紧握刀柄,冷汗已浸湿了刀柄上的缠线。就在他运力的瞬间司徒云感觉浑身的筋脉已迟钝了。
紫衣人走近司徒云,突然夜空传来几声雷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同时紫衣人停住了脚步。
“你败了!”紫衣人缓声冷冷地说,“因为你眼中有了怯意。”
司徒云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呛啷”刀出鞘,旋风刀划了一个圈,带着炫目的寒光砍了出去。这一招正是司徒云的杀着:“刀尽人亡”,冰森的刀锋像一条匹练削向紫衣人的喉咙。
紫衣人的腰忽然仿佛断了般向后折去,旋风刀从他的鼻尖掠过。
司徒云未待招式用尽,左脚尖已转“扭马”之式,腰底拧,身转旋,反手握刀柄顺势斜推,刀锋寒光浸向紫衣人的腰。这一招却是他的杀手锏“刀回魂散”。
眼看刀将砍到紫衣人身时,司徒云的手一滞,刀势已顿住,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紫衣人的一双铁手抓住了他锋利的刀刃。
司徒云欲用力抽刀,手竟软绵绵使不上力。他暗叫不好,忽然撒手弃刀,身子翻飞而出凌空一丈。一道刀光闪来,他的腿突地冒出一股血柱,一条腿便齐膝而断。司徒云身子一麻便重重摔在地上。
“善泳者溺于水”。司徒云看着紫衣人手中那把他赖以成名的旋风刀喃喃自语:“没想到自己的刀竟砍断了主人的腿。”话音满含凄凉与无奈。
紫衣人转腕挥刀,刀风如削, 刀锋上的血珠一连串洒落。
然后他用冰冷的语气说:“你自寻死路! 不能怨我!”
司徒云不语,他身上的毒已开始发作, 此时根本没有出手再战的力量。 他闭上眼想:扬子现在何处?或许他此刻正在怨恨我呢,哈! 他怎能知道我的苦衷。
豆大的雨珠突然倾盆而下, 司徒云断腿处的鲜血和雨水四处流淌。
紫衣人一抖手, 旋风刀钉入路旁的树身上,弯曲的刀把不停晃动, 仿佛妇人哭泣时不停抽动的双肩。
“你知道谁杀了你吗?”紫衣人走到司徒云跟前说,“是你心中的感情! "说着挥起他那闪着乌光的铁手鬼头抓向司徒云的天灵盖。
无情的铁手已快触及司徒云的头发,司徒云也听到了死神的呼吸声,他的生死处在千钧一发之际。
就在这时候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无声无息地伸出来,半途中两根手指呈剪刀状闪电般往铁手夹去。
紫衣人蓦然一惊,刚欲收手变招,“剪刀”便剪中了他的手腕,铁手立时从手臂上分离。 紫衣人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变抓为拳狠狠击了出去。他的铁拳刚刚触及对手的衣服,一把银剑宛如幽灵般刺出,进入他的胸膛。
紫衣人脸上显出骇异的神色,当看清对手的脸色,他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容,说:“果然不愧为千手扬子!"话音未落人便已倒下,胸口的剑伤处,血像箭一样射出。扬子将银剑插入袖中,转过身子望着惊喜的司徒云,扬子的眼里噙满泪水。
“我错怪了你。”扬子扶起司徒云说,“没料到你竟有这许多苦衷!”歉疚之情溢于言表。
司徒云那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笑容,缓缓地说:“刚才我和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扬子点头。
“或许是天意!让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司徒云断断续续地说着,又问:“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华东六省盟主,铁手南宫剑。”
司徒云点头:“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何要听命南宫剑去杀你吧?”
扬子轻轻点头。
“因为我中了他的欺魂散。三日内若不杀了你,我就会命毙魂散! "司徒云的脸色渐渐转为黑暗,声音渐弱地说:“我怎忍心出手杀你? 我向你出刀只不过想证明我败了你是否会杀了我?”
“我也不忍心杀你。”扬子悠悠地说。
“是的,你没让我失望。我们不枉相交一场。”司徒云说着瞳孔开始扩散。
扬子黯然神伤,向:“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我不想让你分担我的忧愁。”司徒云的声音细若游丝。
扬子突然像箭一般掠到了南宫剑的尸首旁, 双手迅疾在尸身上翻飞搜寻却一无所获, 南宫剑身上根本没有解药!
扬子慢慢走到司徒云身旁,将他轻轻抱住说:“是我害了你!”
司徒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怎会害我?这是命,江湖浪子终归有此一劫,只不过时间长短罢了。"
雨已停了,风也止了。 黑暗中透出晨曦,黎明即将来临。
司徒云显出万般无奈, 努力地自语:“我多想再和扬子把酒长叙,多想呵……”话犹未了,大口鲜血喷射而出。
扬子抱着司徒云逐渐冷却的身体在地上坐了很久。朝阳的光辉洒在他脸上,扬子静静地望着远方,久久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扬子收回目光,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他亮出那把短小的银剑望着耀眼的刀锋,目光格外地温柔。 猛然扬子将手一转,银剑便宛若少妇投入情人的怀抱般轻轻地刺向他的胸膛。
扬子倒在司徒云身旁,在死神即将拥抱他的一刹那间,扬子轻声说:“我们来生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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