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是在那样一个场合认识他的,本该素昧平生的两个人。
当他一把揪住那个正在羞辱她的小流氓,并狠狠地给了那个人一拳头的时候,
她才看清他:
魁伟的身材,一张五官端正的脸,正义愤填膺。
小子,正经点,小心我敲碎你的脑袋!
他揪着小流氓的衣领,说完狠狠地将他摔到墙上,扬长而去。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直到他快走到长廊拐角的时候,
她才想起来说了一句:
谢谢您,先生!
他回过头,竟然朝她抿嘴笑了一下。
一个星期后的凌晨一点。
她从包房里出来去卫生间,一推开卫生间的总门,她一愣:
是他,他正斜靠在洗漱台边一手用力地扶着胸口,一手接着自来水里的凉水往嘴里送。
先生,你不舒服吗?
哦,没什么,胃有点痛,可能是喝酒喝的。
她连忙走过来:先生,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叫人?
不用了,一会就好。
她从女厕里出来的时候,他还半趴在漱台上,很痛苦的样子。
她走过来,从身后轻轻地扶住他。他抹去嘴角的一滴冷水,回过头来看看她。
先生,你病了?
没什么,就是胃痛的难受。
我扶你下楼去医院吧。说完,她搀起他就往电梯间走。
凌晨三点,从医院看完急诊出来,出租车开到他家门口,她搀着他下车,回家。
二、
那一夜,吃了药后的他合衣躺在沙发里,睡得很香。
她看着自己臂弯里这个时不时还带着几句梦呓的男人,
竟然有一种母亲般的温情倏然划过心头,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第二天天一亮,她轻轻地把他的头放在沙发枕上。甩甩自己早已被压酸的胳膊,带上门,悄悄地走了。
第三天的时候,她刚在夜总会露面,总台服务生叫她:
苏,七号房间有人找你。
她推开七号房间的门,是他。
你好,我来谢谢你。
她莞尔一笑:
谢我什么,还是我先谢你吧,第一天是你先救的我。
是吗?他好像忘了,脸上有些茫然。
你的胃不痛了?她轻声地问。
好了,亏得你及时陪我去医院。
她看见他的眼里竟然充满了感激。
但是他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半夜在他的家里的沙发上,他枕着她的臂湾睡着了,因为他始终没提。
你很文雅,看起来不像经常混迹在这里的,他盯着她的脸说。
她不再说话,眉头紧蹙,黯然低下了头。
你是有难处吗?能告诉我吗?或许我能帮你,他真诚地看着她说。
没有,只是,我喜欢。
说完,她咬紧了嘴唇。
三
没有谁会自甘堕落,哪个女孩不想做骄傲的公主?
何况从你的表象已经看出,你和她们并不一样。
你眼里有深藏的忧郁与哀婉,你没有她们的放纵与冷漠;
你在这里只是在寻求一种解脱,你是在释放一种心灵重压下的东西,你并不快乐!
不,你说错了,我喜欢这种生活。
说完,她好像要急于遮掩什么似的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是的,她是开始依赖这种生活了,因为她太害怕寂寞。
从心灵被那个男人重伤的那天开始,她变得开始放纵自己的生活,因为她害怕寂寞。
尤其一个人,守在一座空荡荡的房子里,每晚躺在床上,寂寞地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于是她就开始害怕,真的非常害怕。
终于有一天,她甚至衣冠不整地从那所空房子里逃出来。
因为没地方可去,她就来到这里。
在这里,她抽烟、喝酒,和许多陌生人,男的、女的,一起疯狂地玩闹,尽其所能地享受着人间繁华。
而当夜幕退去,黎明到来,繁华落尽的时候,她反倒更是寂寞。
但是,就像吸毒,她已经开始依赖这种生活。
尽管每天坐在热闹的人群里,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冷:
身后霓虹闪烁,耳边音乐喧嚣,四周疯狂的人声喧叫,却丝毫不能让她融进去。
虽然每一次她都会身在其中,但是她的心真的融不进去,
她找不到快乐,这是她的悲哀!
她太怕寂寞了,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的那种落寞,会让她有一种想赶紧逃回家的渴望。
可是,一个人在家,守着一幢空荡荡的房子,她会更害怕。
暮色降临,当无边的黑夜象雾一样地包围着她时,她的寂寞与恐惧无以形容。
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寞,象蛇一样地缠绕着她的身体,吞噬着她的意志。
恐惧会让她在每一个午夜惊醒,她惊厥地坐起,大口地吐着气,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身在何方?
甚至就这样直愣愣地坐着,直到看到透过窗帘的一线阳光,
她才惊觉:于是痛苦不堪地将手插进蓬乱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撕扯着,象是摆脱来自身体与灵魂的委琐与肮脏!
可是,她还是要来这里。
在这样一个穿过黑夜彻底喧嚣沸腾的地方释放着身体,放纵着灵魂。
一任精神在午夜回归时,脸上泪流满面,心如落花般片片凋零!
谁又能体察她的寂寞与心痛?
四、
当他那天为她挡住小混混的纠缠,却潇洒地扬长而去,而在她细软地道一声谢谢,他却能回头莞尔一笑时,
她那万里洋场跑马一样的心竟然有一种回归的感觉。
当那夜看病归来,他枕在她的臂湾里沉沉睡去,她一直睁眼着看他婴儿一样睡相到天亮。
当她抱着婴儿一样睡相的他,在倏然间回归了母亲一样的温暖心情时。
直到今天他又找到这里,她知道这该是一种际遇了。
那天从他家出来前,看到过他的卧室里有一张与一个女人的合影,但是被放到墙角的位置。
她甚至能猜得出他一直喝酒喝到胃痉挛的地步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房间里的音乐一直在低徊。
他抽到第七支烟的时候,她开口了:
其实,怎么样都该是一种生活,无论痛苦、无论放纵。
是的。
在我那一夜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推开卧室的门。
空荡荡的家里,只剩下照片上她那张空洞的笑脸时,我就没有了痛苦,开始放纵了。
他吐掉最后一口烟说。
她竟然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轻易地挽着别人的手,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所日夜辛苦奋斗的一切还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白天我要继续在接手的父亲的公司里处理一切繁杂的事务。
夜晚来临,除了在这里放纵思想,遭遇激情,其余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她心里一惊:一个竟然和自己有一样心情遭遇的男人!
于是她想到那天他伏在自己的臂弯里,像受了委屈的婴儿一样的他的脸。
她心底开始滋生一种温暖,一种眷恋,一种慈母亲呵护自己心爱的小婴儿般的眷恋。
不是从现在开始。
从他那天坦然的莞尔一笑,
从他一手扶着洗漱台,一手捂着胸口的痛苦的变形的脸上,
从那夜他那婴孩一样的无邪睡态开始。
那种可怕的孤独和寂寞开始从她的身体里游离,有一种新的东西在滋生。
五
可是。
当他挽着她的手出现在他那位名高望重的老父亲面前时,她却惊呆了: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狂欢到夜半的她醉倒在路边。
是刚好办事晚归路过此地的这位老者和司机一起把她送回家的。
那天当老者的司机好心地想背她上楼时,她还放肆地甩了司机一巴掌。
长长的指甲滑过司机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她偷眼看看站在他父亲身旁的司机,手臂上果然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几分钟的沉默:
是她?
很显然,他的父亲也认出了她。只是从他那久经场合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惊异的迹象。
从他父亲那里出来,她实在想不起刚才喝下的咖啡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了!
六
她能感觉到他对以前的那个她的温存与依恋。
只是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他依然叫着那个离弃他,牵着别人的手从此再无踪影的女人的名字时,她才真正的感觉到他对她只是一种依恋,而不是深藏在心里的一种爱恋。
从欢场下来。
她摈弃了浮躁女子的矫揉造作、庸懒闲散,而以一种如母亲呵护婴儿般的温和安详的姿态让从小失去母爱,既而又走失了心爱女人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依恋。
他在她身上找寻着一种东西,一种他一生缺失的东西,他只是在索取,而不能给予。
虽然他有柔情, 但他所能真心给予的不是她。
她梦想结束的灵魂的漂泊与放纵,他始终不能承诺。
用他的父亲来遮挡,只不过一个借口。
最后一夜的欢娱,等他睡着。
她起身从床头散发着淡淡兰香的便签上抽下一页,写道:
你眼看过的是流转千回的深情回眸;
你手滑过的是柔情绕指的蜜意浓情;
你身体走过的是悱恻缠绵的万般温存。
夜去了,梦醒来,
我在黎明走开—–
如果你会爱,我不会走开!
七
离开了欢场,离开了他。
在一些午后。
茶香氤氲的时光里,她会想起那些声色犬马的日子。
想起曾经伤害和被伤害的那些人。
在黄昏的斜阳里,
一个人坐在那里。
还是习惯地用手拨开长长的秀发,
一如时光一丝一缕地从指间滑过。
很多时候,她在想:
是否手指穿过的时光多了,
手就会结茧,
心怀里走过的影子多了,
心就会荒芜?
写在最后:
亲爱的,走过青春的你,是否也曾经经历过或者见过这样的女子,请善待那个曾经让你心动的人,哪怕只在心里。
评论区写下你曾经的心动与伤痕吧,或许这里就是你的树洞,倾诉了,心灵的伤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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