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子妇,本不是“浪荡子之妇”之意。她的名字,就是叫荡子妇,因为她家姓荡,父亲又希望她能嫁个好人,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因为古人常常给孩子取贱名,认为这样好养活,阎王不会带走。
荡子妇的父亲,是一位读书人,他家前面好几代人都是书上,甚至还做过官,因此荡子妇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在如此的家庭中,荡子妇生来后就受到耳濡目染,父亲对她的栽培,也很用心。
除了请人教荡子妇做刺绣等女红之外,父亲还教她读书、写字、弹琴等,因此十几岁的时候,荡子妇已经颇有学问,她不仅漂亮,而且琴棋书画也都精通。附近的人,都知道她的名气。
看着女儿如此优秀,父亲决定为她找个如意郎君。
当地有一位富豪,叫周详,他有个儿子,叫周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周详听说荡子妇不错,就花了很多钱,贿赂荡子妇邻家的一位老婆婆,这个老婆婆也是媒人,让她去荡子妇家提亲,顺便好好夸自己儿子。
婆婆贪图钱财,于是到了荡子妇家,把周曦一通猛夸,又说他家有钱有势,又说周曦这孩子怎么怎么好。
周曦这个人,其实并不优秀,是个纨绔子弟。周详溺爱这个儿子,因此后来就管不住他,所以才希望他早些成家。在周详看来,或许有妻子规劝、约束,儿子就会变好,但他想法错了。
荡子妇的父母听信了媒婆的话,于是把女儿许配给了荡子妇。很快,定了日子,荡子妇就这样嫁给了周曦。
一开始,周曦表现还可以。但是,一年之后,父亲去世,他便开始放纵。周曦爱喝酒,于是他就和酒肉朋友天天胡吃海喝;周曦爱好赌博,于是有人为他介绍各种赌具及玩法。周曦喜欢刺激,于是朋友又为他介绍蹴鞠、斗鸡、狗马等等。
荡子妇苦口婆心劝周曦,让他好好生活,不要太放纵。虽然公公留下了许多钱,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周曦压根不听,依旧跟一般人整天喝酒、赌钱、玩乐、纵情享受。就这样,过去了两年,周详留下来的财产,几乎被周曦花光了。没办法,周曦开始把家里的产业、农田卖掉,继续挥霍。
又过去半年,家里产业也都没了。
没办法,周曦开始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典当,父亲收藏的字画古董,家里上好的桌椅家具,还有拿些金银首饰、华丽衣服等,他都拿出去典当。当铺老板欺负他不懂货,给他很低的价格。明明价值几千上万两的宝贝,最后周曦只能拿到几百甚至几十两银子。
靠着这些钱,周曦又放纵了十几天,终于他没有钱了。于是,他开始把手伸到荡子妇家里。他逼着荡子妇,到家里拿钱,供自己吃喝玩乐。
荡子妇家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普通家庭,她的父亲和哥哥也都是靠种田生活,没有那么多钱,因此荡子妇无法满足周曦。荡子妇数落周曦,周曦并不悔改,她每天一个人在房间里哭泣,周曦回来了也不理。
周曦没钱了,只能跟着以前那帮朋友混,偶尔喝了酒,又意气风发,说当年如何富有,如何豪赌等等。但是,那帮酒肉朋友,已经看不起周曦了。周曦也知道,但又没办法,又想蹭吃蹭喝,所以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跟在人家后面,做些杂活儿。
荡子妇受不了了,大骂周曦,让他赶紧和那些朋友断交,找点正经活做,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周曦此时没了底气,唯唯诺诺,但又摇了摇头,说:“我这辈子,读书没读好,做生意又没学会,什么本事都没有,我怎么做事呢?唉,我只能等着哪天老死,躺在臭水沟里,埋不埋都随你了。”
看着丈夫说出如此没志气的话,荡子妇更加生气,她无可宣泄,唯有哭泣。
周曦也怀念以前的生活,想翻身逆袭,改变命运,却没有机会。
这一天,周曦出去,碰到了以前喝酒的朋友张三。就在去年,张三还是个混混,跟在别人屁股后面,陪着笑脸,混口饭吃,简直就是个穿着干净衣服的乞丐。而此时,张三不一样了,鲜衣怒马,十分阔气。
周曦看到了张三,不好意思打招呼,准备转身离开。
张三已经看到了周曦,他马上从人群中出来,拉着周曦的衣服,说:“周兄,你怎么如此落魄啊现在!”
周曦不好意思说,但后来还是慢吞吞把这些年的事说了。
张三拍着手,一边大笑,一边大声说:“周兄,你怎么如此愚蠢啊!我以前跟在你后面,那时候我是多么穷苦啊,可是,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实不相瞒,我能有今天,多亏了我主人的帮忙。当年季布和卫青,不也是这样吗?你现在要是找我主人,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暴戾专横,让人不敢正视,有权有钱,何况温饱饥寒问题呢?”
周曦一听,顿时很激动,连忙施礼,说:“如果真可以这样,那我愿意。”
张三问道:“这些年,本地最赫赫有名的人,你想想是谁。”
周曦想了一下,说:“莫非,是刘公?”
张三一拍大腿,说:“没错,就是刘老爷。刘老爷本是一个大盗土匪,靠着父亲哥哥的在天之灵,如今已经洗白了,他现在可厉害了,县令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仆人罢,随便召唤、使用都可以。他只要写一个条子,马上就能弄来千金,你若是能得到他的垂青,那么以后仗着他的名气,就等于穿了虎皮,在这里不是可以任你横行吗?即便出了事,我们兄弟都能帮你,怕什么呢?像你妻子的父亲、哥哥,只是穿着青衫(古代书生穿着青衿,这里是指叔叔),拿着三寸管(毛笔的别称),靠着几亩薄田养活自己,能有什么出息呢?”
周曦一听,顿时狂喜,仰天长笑,以为遇到了知己,于是他和张三施礼聊天,结为好友,然后张三便带着他去见了刘公。
结果很不巧,刘公正在宴请客人,不能见他们,于是张三就带着周曦到自己家里去。
吃过饭,张三安排好后,周曦回房间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张三起来了,到了周曦的房间,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一个枕头上。周曦觉得有些怪,但毕竟是客人,何况有求于人,不好说什么。
张三一开始不说话,只是睡觉,周曦搞不懂。后面,张三开始说话,都是些有的没的。
过了一会儿,张三忽然变了语气,说:“唉,你完蛋了。我看了看你,发现你没啥长处啊,虽然个头高一些,但只是个能吃饭的庞然大物而已。你不知道,要想做我主人的仆人,需要有些本事,要么有些武艺,可以保护主人,要么美色过人,可以取悦主人。你想想,你有什么本事,不妨说出来,这样的话,我才能去跟主人说,不然的话,带你去也只是徒然被骂而已。”
周曦本来抱着很大希望,一听这番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脸生无可恋。
过了好一会儿,周曦才起来,长跪着,向张三请教。他说:“我想了想,我好像确实没什么本事,不会读书,不会写诗,不会做生意,甚至都不会种田、做饭。唉,兄弟,我该怎么办啊?”
张三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忽然一拍大腿,说:“我想到了,我记得你妻子乃是荡家美女,而且颇有才华,如果把你妻子打扮一番,送给我主人,那么富贵不就来了吗?”
周曦此时已经没了脾气,垂头丧气说:“我自己做仆人,让妻子做婢女,这倒也不难,只是担心岳父大人和内兄(妻子的哥哥)不肯啊!”
张三说:“你又糊涂啊,你在的话,妻子怎么算婢女呢?所以,你妻子不会做婢女的,只是让她偷偷陪着我主人而已。至于你岳父和内兄不同意,这个你放心,只要我主人一句话,他们肯定不敢反抗,不然就让他们尝一尝拳头的滋味。”
周曦觉得有道理,于是又一番感谢。
次日,张三带着周曦,去见了刘公。张三把周曦妻子美貌说了后,刘公果然很高兴,马上就要见周曦的妻子。
周曦知道,岳父和内兄肯定不同意,说不定还会拼命,于是让张三带着几十个人,到岳父家里,要去把妻子抢来,献给刘公。
原来,周曦后来把宅子都卖了,一直寄居在岳父家中。
周曦拉着荡子妇就要走,荡子妇自然不肯,问他要去哪里,为何让自己抛头露面。周曦不管,只顾拉着妻子。
岳父和内兄来了后,质问周曦要做什么,周曦此时豁出去了,说:“只有让她陪着刘公,我才能过上好生活,你们不要逼我了!”
父子二人一听“刘公”,马上知道是谁了,此人有权有势,争不过他,但是,如果荡子妇被拉走,只会被羞辱致死、与其被羞辱而死,不如自杀。
父亲一把推开儿子,然后拉着荡子妇就要撞墙自杀。一连四五次,都被人拦住了。
此时,荡子妇忽然推开了父亲和哥哥,说:“爹爹,哥哥,你们不要傻了,我不会有事的,就去一趟又何妨?我相信,周郎不会害我的。他也说了,还要靠我得富贵呢,怎么会让我受委屈呢?都不要闹了,我进屋化妆后,马上出来。”
周曦有些不敢相信,荡子妇的父亲和哥哥一听,都愣了,心中觉得奇怪,因为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但又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荡子妇还没出来。
此时,父亲和哥哥忽然大叫一声,连忙冲到屋里去。果然,推开门后,荡子妇已经上吊自杀了。
一场悲剧,一声叹气。
三天之后,刘公正在和客人聊天。忽然,客人身后出现一位漂亮少妇,自称“荡子妇”,然后她慢慢靠近刘公,客人却浑然不知。
美少妇靠近刘公后,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刺中刘公左肩。刘公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客人看刘公发呆,又忽然大叫倒地,吓了一跳,赶紧叫人。
同一天晚上,周曦、张三也都遇到这种情况。
后来,三人都因此病倒了。他们的左肩,开始出现肉瘤,慢慢地出现脓水,越来越大,脓水越来越臭,最终都一命呜呼了。
几天之后,周围人发现,荡子妇回来了,像个幽灵,她给父亲和哥哥磕了头,然后飘然而去,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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