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退婚》
为个穿越的女人,相府三郎要与我退婚,全不顾我的女帝颜面。
如此,朕只好遂他的愿,御赐婚事一场,毒酒二杯。
本故事来源于知乎
1
“朕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坐在九龙椅上,我耐心地玩着指甲,面无悲喜,像是在听寻常的宫闱秘闻。
一旁的三朝宰相林青甫,八十来岁的年纪,头叩在地上,腿抖成筛子,连声喊着:
“罪臣教孙无方,黄口小儿妄下雌黄,还请陛下息怒,切勿当真。”
“林相,你先起来。你说这样多,叫朕听不清你家三郎的话了。”
我一挥手,几排带刀的侍卫把林相围住,强行将他拉扯起来。
我不允他跪,他就必须起来。
我掏掏耳朵,漫不经心地问:“三郎,你方才说什么?什么女子,什么退婚?”
他家孙辈的三郎林易,是个脖子梗脑子热的带孝子,闻言不惧不退,扬起下巴,面不改色:
“臣说,恳请陛下收回臣与陛下的婚约,臣心中已有另一……”
“准!”
林易话音未落,我先下了号令,引来满堂惊愕的注目。
林相红着一双眼,咬紧了牙,不忍再看我,也不忍看他的短命孙子。
他活得够久,深谙这世上伦常乖舛,立见消亡的朴素真理。
但架不住林易这傻小子,喜出望外地磕头:“臣谢恩。”
“臣?你是朕哪门子的臣?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得了朕恩赏的银青光禄大夫的虚职。从不见你为百姓谋利,为天下忧心,干的尽是些袍笏登场,拔葵去织的腌臜事!也得亏那姑娘瞎了眼,愿给你做妻子。”
我叹了口气,不骂了,骂多了怪生气的。
皇帝嘛,要有皇帝宽宏知礼节的样子。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婚事就定在那日。你是林相唯一的后人,林家世代忠烈,你身份尊贵,此事该由礼部亲自操办。林相清廉,婚事的一切用度,都自朕这里拨。”
我努努嘴,立刻有人下去知会礼部侍郎和内务府主管。
这样的喜事,我当然要大操大办,天下皆知,也要赏罚分明,以儆效尤。
于是顿了顿,我补充上最关键的信息:“朕还有两瓶上好的鸩酒,一并赏了。”
我笑着走下去,用雕着金丝纹的指甲托起三郎冰冷的下巴,露出他一张煞白的俊脸:
“上路前,能叫你和你的新婚娇妻疼上整整八个时辰。丝毫不比凌迟要差,却如万蚁噬咬,还能多上挠心挠肺的刺痒,抓不着,停不了……”
2
林易这不学无术的膏腴子弟,短短几句话,吓得软了腿,要人拖着才能出去,丝毫没了方才的神气,真是个惯会丢人现眼的坏种。
啊呸!
赐他鸩酒我都心疼,拿麻绳一勒是脏了麻绳,刀子一砍是脏了一片地。
莫不是有个好爷爷,和一副漂亮皮囊,收宫里当太监他都不配,哪里配登这天下一人之上的后位?
奈何,家门不幸,我俩是娘胎里订的亲。
林相于我霍家,实在天恩深似海。
我父皇无男嗣,临终时,不得已令我以女子之身继承皇位。
朝野动荡不堪,人人虎视眈眈之际,唯有托孤之臣林相忠贞不二,为我稳坐皇位而鞠躬尽瘁。他清佞臣、理国事、惠黎民,将我从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扶持至如今翻手为云的一代女帝。
九岁那年,我因贪恋对镜花黄之事,想编新样式的小辫儿,而耽误了上学。
于是,学堂中,林相不顾跪了一屋子的人劝诫,执意用尺子打了我的手三十下。
我哭闹着说他放肆,不住大喊自己是皇帝,咒骂他敢打皇帝,是死罪,朕要千刀万剐了他,要赐他十族五马分尸。
“陛下就是臣的十族。”
他无所谓的笑着,像我如今这样发笑,“小皇帝,你连十族都不懂,别回头,枉送了性命都还不知。”
说罢,他一言不发地打,打完将我带至金銮殿,将一颗锦盒丢在我脚下。
锦盒翻滚落地,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脑袋。
“认识么?”林相拧起那脑袋,是昨日还来上朝的辅国将军陈麾。
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往后爬,连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林相为何……杀他?”
“为了他圈养的三万死士已蓄势待发。”
他摸了摸我不牢固的脑袋,“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之后,林相又将我带上一匹快马,疾驰到城门外,挤入流离失所的数十万荒民。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致,人们用指甲扣着树皮,蘸着泥土送进嘴里。
送慢了,便被另一人抢走。
二人于是扭打在一处,他们满身的污秽,分不清男女,也看不出年纪。他们越打越凶,血混着泥水布上整脸,不多时,其中一人先断了气息,说不清是被打死的,还是活活饿死的。
过一会,另一人也睡过去,再没醒来。
“当皇帝,不是投个好胎就够的。天下苍生的福祸,一侧系于上天的雷霆雨露,一侧就系于你一念之间。你若德不配位,招来的,远不只你我杀身之祸,还有黎民众生的灾殃。”
那时,我第一次从林相口中学到这个道理。
也第一次知道,我爹和我爷爷,留下的原来是个烂摊子。
林相那时已经不年轻了,回到宫中,他颤颤巍巍地跪下:“臣今日责打陛下,罪该万死,但臣还不能死,等有朝一日,陛下成了万民之福祉,臣一定以死谢罪。”
话虽如此,回去后,他自请了五十下板子。
打到第十下时,我泪流满面地扑上去护住他。
“朕是林相学生,是林家的十族,因替师受过。”
我挨了剩下的四十板子,然后剪掉发髻,从此再没迟过学堂。
但我一语成谶,陈麾的死士中有一伙漏网之鱼,为替主人报仇,屠了林家满门,死状远比五马分尸凄烈百倍。
好在,林相因被我留在宫中医伤逃过一劫。
而与此同时,林易在干嘛呢?
他趁他爷爷养伤之际,偷了家里的银钱,去戏院捧了个角儿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林相去抓他回家时,他四处窜逃,趁他爷爷腰背有伤,故意推倒了戏院里装着刀枪的兵器架。
好几钧的东西砸上这位大伤未愈的老人,死死压住他,差点要了他仅存的半条命。
那会儿,我就该要了林三郎这小子的命!
3
有林相在,有他举家为我而死的恩情在,我怎么也不可能真杀了林家三郎。
林易这个混球,就是吃准了我这点。
无奈之下,我低调登访相府。
“那个女孩呢?带来给朕见见。”
林相说三郎把她藏在府外,东珠般收着掖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窃了。亦或,这女子光华万丈,怕拿出来得闪瞎我们这寻常的俗眼。
“藏着有用么?”我毫无波澜,“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一寸不归朕说了算的地方?”
我又去寻林易,一脚踹开他里屋的门,看见林易正仓皇地收拾包裹,屋内一片狼藉。
我不经笑出了声:“在干嘛呢三郎?明媒正娶,付不起代价,这就准备私奔了?”
他警惕地看着我,然后跪下,垂下脑袋:“臣与那女子情意相投,是天赐的良缘,还恳请陛下成全。”
“成全成全。”我赶忙点头。
他一半欣喜,一半困惑,抬起头刚想要爬起来,被我一脚压上肩膀按了回去。
“等等,你就跪在此处,不要乱动。”
我进去绕着屋内闲逛了一圈,真行啊这贼小子。
相府一共就这几件值钱玩意儿,全给他裹走了,连棺材本儿都没给打算给他爷爷留。
我不经咋舌:“真乃术业有专攻,偷鸡摸狗、不上台面的事儿,还是只有你小子行。”
林易讪讪地笑。
这样的货色,要真与我成亲,成了禹州的皇后,也着实是件滑天下大稽的事情。
“朕想见见那女孩。”
不等他反驳,我先表面坚决,“夫妻同心,你我虽未成亲,却也至少有过一场婚约。如果朕今日见不到……”
我凑上他耳边,每一句都说出他鬓角豆大的汗珠:“你这辈子,自然也都见不到了。”
4
半个时辰后。
“抬头。”我身侧的嬷嬷喝道。
女孩纹丝不动。
“跪下。”
她依旧安如磐石。
倔倔的,有挑战性,难怪男人喜欢。
我撑着脑袋,翘着腿,斜眼看她:
“你就是那个,叫林三郎如痴如醉,不惜悔婚也要白头到老的平民女子,姚当归?”
“平民如何,相府如何,皇亲国戚又如何?”
她终于扬起脑袋,“人生来平等,为何必须向投胎投得好的人下跪?”
原来,“平民”二字才是挑动她情绪的开关。
姚当归冷着一张脸,将我上上下下扫了个遍,不怯不畏,开口是冰冰的嗓,确实挺有个性。
她主动反击:“你就是与易郎指腹为婚的那位小姐?”
我挑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
“听闻你身份尊贵,纵是相府也得罪不起。如今看来,的确好大的排场。你是位郡主,还是公主?”
“放肆,你可知……”嬷嬷开口呵斥,被我止住。
漂亮姑娘有什么错呢,要怪就怪林易这个怂包,竟然连我的真实身份都不敢让心上人知晓。
我微微一笑:“区区郡主罢了,谈不上多尊贵。”
姚当归不动声色,是个挺沉稳的主儿。
“朕……我不懂,你有姿色有才情,看上林家那混小子哪点,不惜破了他人婚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乃封建旧俗,爱情怎么能说先来后到?”
她嘴角扯出冷笑,眼眸却倏尔一暗,继而不再言语。
我于是转换话题:“听林三郎说,你自称自己穿越而来,历经千年,会同他说许多新奇有趣之事,有如天马行空,志趣无穷。你也同我说说。”
姚当归语气恹恹,明显是多了不屑与败兴:“你不过一介闺阁女子,一门心思都扑上嫁个好夫家之上。会女工刺绣,识几个字,便已是难得万分,如何能懂我说的平等公义,宇宙万物,科学、社会、哲学之奥义?”
她怕不是疯了。
话音未落,林易终于冲破了门口护卫把守,拼死也要闯入屋内。
他在我面前重重跪下,难得的面露坚韧之色。
“陛下,求陛下莫再为难当归,一切罪责,三郎愿一人承受。”
说罢,他狠狠以头抢地,磕出一块乌紫,疼得眼眶含泪。
姚当归双眸瞪得硕大,半晌,她嗫嗫嚅嚅。
“你……你……你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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