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又是一番惨淡。这个镇子从来没有这样萧条过:上街购物的人寥寥无几,来镇上赶新年的摊贩也是所获不多。只有那班变把式的出了班八块钱的大生意——党老爷们换他们去点缀了一番“升平气象”。
呵!这“升平”只是党老爷们的升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吃香喝辣,锦衣玉食的党老爷们,还有闲情逸致看一出太平盛世的戏码,普通农家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时社会的黑暗见诸于此了。
收账的人来了,而去收账的寿生还没有回来。林先生四处想法儿求人,可因上海战事打响,钱庄已不肯再借钱给林先生了。幸好,寿生及时回来了。他带回的钱终于送走了收账人。账是还了一部分,可林先生又要为生意发愁了。
机灵的寿生又想出了主意——卖囤积的日用品。林先生和伙计们熬夜加班地装好了“一元货”,又派人四处粘贴广告,果然,从上海逃难而来的人对此需求很大,林先生的铺子又红火起来。在林先生看来,这仗打得“好”,因为镇上又来了一批逃难人,逃难人越多他的生意就越好。
也许在今天的我们看来,这种祈求战争的心态是可憎可恶的。可是,生活在那个时代下的林先生又能怎样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守着传了三代人的铺子,养活着一家三口。
他的铺子,承载了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存户朱三阿太、张寡妇、陈老三、他们一家三口、他的店铺伙计、他家的佣人。
他没有那个思想觉悟:为受苦受难的人们奔走呼告,为改变不公的社会环境而努力,为保家卫国献出自己的生命。
于国,他是无望了;于家,他是顶梁柱,他得带着妻女好好地活下去啊!
活下去,有错吗?在那个年代,“活下去”——多么奢侈的愿望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钱庄和裕昌祥眼红林先生的生意,卜局长觊觎林先生的女儿,他们伙同如蚂蝗一样吸血的党部将林先生捉拿。
林家母女无法只得将“一元货”卖给裕昌祥,将林先生救了出来。货空、逼债,林家走投无路,林家父女逃难而去,林大娘与寿生留下来挡住债权人。
林家铺子,终是在苟延残喘中彻底死亡了。
逃难而去的林家父女怎么样了呢?我们不得而知。
也许他们与林大娘、寿生彻底失散,余生战火遍地,相见渺茫;也许他们还会团圆,一起在那个艰难的年代里相互扶持着活下去……身无长技的林氏父女也许会遇到更多的党部高官和卜局长一样的人,贪图他们的钱财,觊觎林小姐的美貌……
被留在那个小镇的林家铺子呢?钱庄与裕昌祥,为占有铺子中的更多货品大打出手,尽显丑态;闻讯赶来的朱三阿太、张寡妇和陈老三存在林先生那里的钱全部打了水漂。
张寡妇的孩子更是在推搡中死亡。一个失去孩子又无钱傍身的寡妇,未来悲惨的境遇可以想见;失去“棺材本”的朱三阿太,凄凉的晚年也不难想象。
在那个动荡、黑暗的时代,在那个兵戎相见、战火连天的社会,有人为了活下去对侵略者卑躬屈膝,甘做“亡国奴”;有人对此事不关己独善其身;有人奋起反抗,誓要为国家、民族赢得独立,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们颂扬革命先辈,感谢他们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今天的和平;我们唾弃那些卖国贼,不齿他们在国难当头时失去中国人该有的气节,助纣为虐。
但林先生这样的人呢?我们能批判他们,说他们不爱国、说他们思想境界不高吗?也许有幸生活在一个和平国家的我们并不能。
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无法懂得在战乱中活下去的求生的渴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求生法则,生于那个时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独善其身,为家人保全自己,然后在战乱中保全家人。
我们生活的时代并不和平,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所以,珍惜宝贵的和平生活吧!也希望书中的他们,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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