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远征工程
“从明天起,我们班同学开始下基层实习。工程局下面生产单位有六个分局,十二个专业施工队,一个混凝土拌合站,一个机械施工队,一个大坝水泥制造厂,一个汽车修造厂,一所工程学院。要求两个人一组,每一组去个一单位,也就是你们同房间的两人为一组。第一天由我们带队,分别送到基层单位。以后自己按照他们的上下班时间,跟随他们的定点上下班专车自觉遵守前往,一个星期后进行轮换。我们这次实习一个半月,六周实习,最后三天写总结。要求每一个单位实习结束后都要写出自己的每周小结、实习总结。小结、总结原件上交学校,计入毕业论文总成绩。下面我宣布本周分配的单位和人员名单。”
这是来自黄河委员会我们的班长安排工作。
我和韩馥黎同寝室,一起去了汽车修造厂。
我关心的仍是一般职工收入和工程上偷工减料、虚报工程量和小金库这些敏感问题。
我把实习的重点放在调查探索敏感问题上。
葛洲坝汽车修造厂坐落在长江支流上的一条小江与大江的交汇处,是一个山水连接的开阔地带,占地面积长约三公里,宽约八百米。上班专车沿临江水泥大道约行半个小时就到了位于汽车修造厂的中间位置,那是他们厂的办公区,财务科就在这个位置。
说是汽车修造厂,其实就是他们工程局自己的施工机械、工程车、小汽车、大客车的日常修理维修。他们的理想是把这个汽车维修厂变成为湖北十堰式的第二个东风汽车制造厂。但是,目前还缺少一定的硬件设施。
那个财务科长,对我们满口湖北话:“轰鹰!轰鹰!”
我根本听不懂什么是“轰鹰”。从他的肢体语言上我明白,那是在欢迎我们。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财务科长的形象,很像是几年前中央一台春节晚会上,那个演小品,家住武汉十八街八角亭附近的一个喜剧演员。
那些财务记账凭证、分类账、会计报表、成本利润核算表、盈亏平衡表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那些财务科的人员倒是像对待中央审计署来人审查、审计账目一样,那样的小心、虔诚、认真。
那个科长姓胡,我们直接称他胡科长。
胡科长看我不看账本,只是不断取下报夹,看《湖北日报》、《荆州日报》、《宜昌晚报》、《报刊文摘》、《参考消息》等无关我们实习内容的东西,便招呼我来到茶几前,自己去铁皮柜前拿出一只精致的草绿色茶叶盒:“你看看我这个茶,是很好、很好的!我烧开水,我们泡茶喝。”
这是一个铁盒,外包装非常精美,印有“三峡云雾野生茶”七个行书。简介的内容非常有诱惑力:“灵山秀水出佳茗,三峡云雾出好茶。三峡云雾野生茶叶是三峡地区独特的一种有机茶,千百年来生长在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上,自我繁衍生长,生命力非常旺盛,春天竟放,雾气缭绕,此茶缓缓冒尖,悄悄生长,汲取花香,孕满汁液,芽叶肥壮,色润俱全。曾获当代茶圣陈椽chuan‘花香花味、自然天成’的高度评价。其产品条索紧细、峰尖挺秀,冲泡后汤色碧绿、花香持久、清纯怡人、别具风味,谓之茶之精品。”
哈哈!不知是那茶好,还是那广告词好,在我无聊的时光里,浏览下来,至今还没有忘记。
现在那个茶的味道早已经没有了,但是,这个广告词现在还能信手掂来,好像复旦大学毕业的那个教我们《工业会计》凌老师的第一堂课开场白一样,铭记在心。
“什么茶这么香?”
韩馥黎被茶的清香吸引了过来,他不看那些账本了,转过来看我们喝的茶。
“你是哪个地方的人唠?”
科长问我。
“我是安徽皖西北的。”
“奥,那是个好地方子奥!没有大米,都是红薯,吃了要放大屁的了喔!”
“哈哈!哈哈!”
…………
“老韩,时间不早了我们步行回去吧,这里距离‘三招’没有多远。”
“回去干啥子啊?在这里玩么!我陪你们喝茶子么,下班早着哩,慌什么子啊!”
“你们一般青工工资每月能拿多少?”
我不忌讳地问。
“这个吗?一般青工每月也就六七十元钱,我的工资吗,就八十多元吗。”
“那你们青工办婚事还那么铺张,一桌要三百多元?”
“哦呀呀!那个吗?那个吗?他们小青年比我们老头子挣钱多哦!他们为了结婚就去做远征工程,远征工程每人每月外勤补贴比基本工资高,要有五百多块吧。他们结婚后就不愿意去了,我年轻时也做过远征工程,那都是在外地广西、云南、贵州,还有浙江的工程。浙江的环境好一些,人们愿意去。云南、贵州就不行了,特别是云南那个澜沧江,谁愿意去啊?给好多钱,我们都不愿意去噢!那里要么天上不下雨,没有雨水,干旱的喝水就成问题,口里冒烟;要么雨水特别多,天气特别热。雨季啊,蚊虫特别多,又多又大,蚊叮虫咬很吓人啊!一个大包包,奇痒,红肿得很厉害,环境很是恶劣唠!”
“每月能挣七八百吧?”
“是有七八百的哦!但是好多人是不愿意去的啊!都是动员党员、团员、优秀青年带头去的,三年回来后还会给予提拔重用的。”
“妈拉巴子的,挣那么多钱还不愿意去,我想去还没有机会呢!”
我心中暗骂。
……
“下班了,一起上车走了!”
科长招呼我们和他的部下一起走出办公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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