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心情无比的压抑,因为就在30分钟前,她做了一件曾经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做的事,这件事足以毁掉她的一辈子。
林寒不敢回家,却又没有目的地,她只能骑着电动车在街上游荡,她怕回到家里看到正在读初二下学期的儿子渴望学习的眼神,她怕回家做不了平时的家务,如果出了岔子会引起丈夫的怀疑。
这天上午,丈夫冯准从外面回来,放在桌子上两万元钱,“今天你就把钱给送去,无论如何都要让儿子进专家班。”
“你一大早出去,从哪搞这么多钱?”林寒看着桌子上的钱,问冯准。
“我刚刚找亮哥预支了半年的薪水。”冯准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咀嚼一边说,“亮哥人还是挺好说话的,每天帮他扛完菜,再帮他给各家饭店送去就一个月就多给我600块。”
“他就会看你老实欺负你,他请一个司机一个月要再付3000元,你干就多给600你就同意了。”林寒说。
“我说这两万块是给孩子补课用的,人家亮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再说…我送菜的时间也是正好的,不耽误我送外卖的时间,你放心吧,房贷还完了,我们就轻松了。”冯准看着林寒,憨笑着说。
林寒仿佛从冯准的笑容里看到了儿子高考后的金榜题名,仿佛看到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
下午三点钟,林寒从打工的校外餐馆出来已是腰酸背痛,她骑着只剩单侧有后视镜的踏板电动车回家取了钱,再到儿子补课的校外教育机构,已经是四点二十分,她想在儿子五点放学前把钱交上,然后今天就去上课。
林寒一进教育机构的门,就听到前台的人说会计家里有事,这几天都没来上班,老板也出去了,她要前台的人给老板打个电话,老板听到她要给她儿子报名专家班,便说专家班的名额就剩一个,约她在半小时后到河畔公园的北出口见面,林寒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便想着去河畔公园的路程,然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腰包,疾步走了出去……
林寒一边骑车,一边想着自己的过去……想着自己的初中时期,学习成绩也是不错的,但是因为一次事件,改变了她的命运——林寒是个急脾气,当时正当青春期,遇事儿爱动手,课间的时候,有淘气的同学嘲笑她父亲是摆地摊儿卖煎饼的,她妈嫌她爸穷跟人跑了,于是林寒觉得这件事很丢人,便抄起凳子砸在那个同学的头上,那个同学的父亲是教育局领导,所以学校没有对林寒宽大处理,记了大过,这件事对林寒影响很大,导致后来他对每一个老师都心存敌意,她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她从此厌学了,成绩一落千丈,中考只考了个中专,在中专,她觉得读着没意思,便开始退学打工,一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如果她当时不自暴自弃,而是努力学习,考个高中,她的人生一定会大不一样,甚至是大放异彩的,所以她始终都觉得,儿子一定要考上一个重点高中,只有考上重点高中,人生才能有无限的可能。
想着想着,林寒便来到了湖畔花园北门,她把车停在门口的路边,然后锁上车,边往里走边四下张望起来,这时远处来了一个穿着斯文的男人,和她年纪差不多大,那个男人走近了,一下就喊出了林寒的名字,“哟!林寒,真是你呀?”
林寒仔细一看,说来也巧,这人就是当年说她家里穷然后被她打的那个男同学,林寒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个男人走近了,身上传来一股酒气,用手指着林寒,说,“林寒,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马聪啊!咱俩是初中同学啊,你还记得不?”
林寒看到这人后,往日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她不想理会这个人,只想尽快见到教育机构老板,给儿子报上名,“我没空搭理你,我这儿等人呢!”
“呵…我说怎么这么巧,在这儿能遇到你呢,原来给儿子报名专家班的是你呀?”马聪嬉皮笑脸地说着。
林寒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马聪就是教育机构的老板,“你就是啊?那得,省得废话了,把钱交你,是不就算报名了?”说着林寒便往腰包上摸。
“林寒,你先等会,先别着急拿出钱来,我这个专家班名额本来在你打电话的时候是有一个的,可是……”马聪停顿了一下,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缓了一下,然后吐出浓浓的一股白烟,“就在刚才,我一个哥们儿,把钱给我转过来了,人家先付了钱了,唉!也真是抱歉,让老同学白跑一趟,对不住了!”说着连忙点头。
“可是……”林寒觉得马聪看到是她来交钱,就故意刁难她,“你之前不是说有一个名额的呀!怎么看到是我就没有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马聪连忙摇头,“林寒,你误会了,虽然咱俩之前,得,不提之前的了,给你看看我手机的转账记录。”说着,马聪打开手机,翻出了一条转账记录,然后一边给林寒看,一边自己念出来,“你看看,日期是今天,时间是你来这的十分钟之前,转款人刘铭厚,收款人马聪。我真不是故意为难你啊!”
“那既然你不提之前的事,那咱俩还是老同学,对不?”林寒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但为了儿子,也得尽量冷静,“我儿子是不得叫你舅?”
马聪点点头,刚要开口,林寒又说,“既然叫你舅,你是不得帮你外甥一把?”
“林寒,不是我不帮咱家孩子,而是那个老师他就要求一个班最多十个人,多一个都不行,如果满足不了人家的要求,人家就去别的教育机构上课了,现在那个老师可牛B了,好几个教育机构都要找他呢,要不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关系,人家都不能上我那去。”
“可是我们家儿子怎么办啊?”林寒很委屈,“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很不错,要不是因为咱俩那事儿,我的成绩也不至于下降得那么厉害。”
“你这样说是怪我了吧?”马聪一边说话,一边嘴里还冒着烟,“那好,今天就当我们没见过,咱以后也别见了。”
“马聪!”林寒低下头,说,“对不起,当初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动手打你,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林寒,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马聪扔下烟头,浓浓地吐了一口烟,“你应该知道,现在是禁止在职教师到校外培训机构开班的事儿吧?所以,人家老师啊,是很小心的,人家是担着被开除的风险来的,咱们怎么能不替人家着想呢?”
“可谁替我们着想啊?”林寒低喃着说。
“我也知道咱们学校教育水平确实不如那几个名校,所以家长们都花大价钱来我这补课,说实话,我也恨我自己,挣这份儿钱……!”马聪缓了缓,“我平时不说这些的,咱们市的好的教育资源原本就稀缺,这就助长了那些有能力的在职老师的嚣张气焰,他们坐地起价,你知道这2w块钱的补课费,我们机构能抽多少吗?”马聪伸出了五根手指。
“5k?”林寒试探性地问。
“500。”马聪的嗓音有些嘶哑,轻声地说,“我开这么个教育机构,你看着还行,是不?我告诉你,林寒,我那儿有十几个员工,我给他们高工资,为什么?我怕他们到处乱说啊!”
林寒冷笑道:“一个破补课班,咋还成了啥保密单位啦?”
马聪气得直跺脚,“没文化啊!”
“上学时候我可比你学习好。”林寒似乎看到马聪这样很解恨。
马聪张大了嘴巴,本想大声,但又立刻压低了声音,“你觉得为啥学校里的学生都到我们机构来补习?”
“为啥?”林寒问。
“因为我们每年都给学校和老师们好处费,我让他们介绍学生来补课的。”马聪的表情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可是……慢慢变成了他们到我这儿来‘上班’了,我一开始没想那么做,我只想着大学生们对工资的要求相对低一些,同时他们对孩子们的喜好也都很了解,也是给大学生提供一个兼职赚钱的机会,后来老师们……太鸡贼了。”
“可是你们知道吗?光是学费,就已经成为了我们家不小的开支,平时的补课费每个月一两千的,咬咬牙也能拿出来,可现在呢?这是两万块啊!这是他爸又打了一份工!”林寒开始弱弱地说,“他爸每天只能在家不到8小时,其他时间全是在打工。”
“林寒,我看得出来,你对孩子的期望,也知道你们家确实是……”马聪说,“你看……要不这样吧,我把我们机构最好的签约老师介绍给你,你们自己谈价格,当然,地方你自己找,但别在我那儿,我不抽成,你看怎么样?”
“可是……”林寒犹豫着说,“我就想去专家班,你想想办法吧!”
“那个真不行,我不都跟你说了么,那个主导权不在我这,说白了就等于是人家借了我的地方,我借了人家的名气的关系。”马聪一脸为难地说。
林寒想了想说,“那我回去和我老公商量一下吧!”林寒心想,如果可以把介绍的老师带到我家来,我还可以再找几个学生开个小班,也能赚一笔,这样也能帮冯准分担点。
这时,马聪电话响了,马聪没有接,然后对林寒说,“林寒,回去等我电话,我先回去了。”说着就往回走。
林寒蹲下来把电动车的U形锁打开时,听到了马聪对电话里的人说,“哦,是陈局长啊!您是说您的侄子也想来咱们的专家班啊?”林寒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车忘了锁,拎着U形锁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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