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明明有做生意的天份,手抓东西一向很准。一件东西,他掂量一下,说是八两,顶多上下相差几钱。
所以他卖东西,秤一般是摆设,全凭手抓。而且从来没有异议和纷争。
他年轻贩过水果,卖过猪肉,可就是没挣到过钱。妈妈很疑惑,瞅着生意不错,就是不知道钱去了哪里。
可我却很清楚,因为他那时卖东西,还要顺带着照看我。
张家婆婆拄着拐杖,走向他的摊,颤微微地说,大侄子,我这里还有一块三毛钱,给我割点肉可行?
没问题。父亲手起刀落,婆婆,就一块三毛。那时候肉价低,就算我少不更事,那一大坨肉也看得出那不止一块三。这样哪里能挣到钱。
还有一次,他卖梨,一小孩站在一边直流口水。他给装了一大袋,说是长虫挑出来的。就忘了,自己挑着那一担梨,连夜走了几十里山路。
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后面改做手艺。早晨天不亮就到别人家里上工了,晚上天黑才赶回家,一天的工钱,硬给人做了十四五个钟的活。他农村十八般手艺,样样在行,请他的人也多,这活一干就是大半辈子。
后来,人家请他,他再也不去了。人老了,手脚不够麻利,眼神也差,您不如找个年轻的划算。人家说就信他,他说自己信不了自己。
至此,他一心致力修路。用自家的田地跟人兑换了地基,花了几年,硬是从石头窠里开凿出了一条几米宽的路。
见识过很多不平,可他天生仗义,敢为人言,为此也得罪了很多人。却很少为了自己的事人争,他说自己一个拖油瓶,一个落魄家庭的小子,能忍就忍,何必去争。
可他还是争过,甚至还惊动过派出所。是有一家觉得自家地基与我家田地兑亏了,在人后说三道四。父亲听闻大怒,路又不是我一个人走,亏了就冲我来说,背后说有什么用。一气之下,竟将路给拦了。
我以为,他因为意外走后,因为无亲无势,应该声势不大。没想到我低估了,四里乡邻没有落下一家,包括走路颤微微的老婆婆都来了。
望着前来奔丧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至此,我终于明白,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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